曾 蓓

出生于国际象棋世家,七岁开始学棋,曾多次参加国内外大赛并获奖,
1998年她考入清华大学,选择了基础科学班。

本科期间,曾蓓获得校特等奖学金,
并成为清华大学第三届学生“十杰”中惟一的本科生;
研究生期间荣膺第八届“航天海鹰杯”学术新秀称号。

2002年曾蓓在物理系直读硕士,
2004年提前毕业并获得前往麻省理工学院深造的机会。

作者现在加拿大滑铁卢大学任教授。

国际象棋培育了我的智慧和人生
–曾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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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1980年出生在四川成都,父亲曾子林是国际象棋大师,母亲刘继萱是一名普通工人。在我七岁以前,父亲一直在北京任国家队的主教练;我母亲的妹妹,我的五姨刘适兰是父亲的得意门生,亚洲第一个女子国际象棋特级大师。那时家里的玩具莫过于一副副雕琢精美的国际象棋,房间里的各种装饰品也无一不和棋有关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个六十四格的神奇王国。什么时候学会走棋我已不太记得了,母亲是我的启蒙老师。

我七岁那年,父亲从国家队调回省队任教,于是我便缠着他教我下棋。他不愿意,说不希望我做棋手。可是,从小受的熏陶,以及刚学会什么叫 “理想”时说出的“豪言壮语”——“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国际象棋大师,用一枚枚的棋子去为祖国争得荣誉”,让我坚定不移。

八岁生日那天,父亲终于同意教我下棋。从那一天起,我不再有“童年”。风雨十载,塞北江南,国际象棋不再是我的玩具,不再是好奇,也不仅仅是喜好,而是——我生命的全部。十二岁成了省成年组冠军,从此肩负起“省队第一台”的重任,成为省队的预备队员;十三岁成为全国少年冠军;十四岁获得世界少年赛季军;十五岁入选国家青少年集训队;十六岁获得全国棋协大师赛冠军,同年成为省队的正式队员;十七岁获得全国青年赛季军。但事实上,这不是一部 “辉煌”的历史。在这条失败永远多于胜利的竞技之路上,汗水与泪水永远显得太“廉价”,十来岁的孩子,学会了沉默,学会了冷漠,学会了“超人的理智”——在最痛苦的时候给世界一个微笑。

记得1994年在匈牙利参加世界青少年赛的日子里,时差、46度的酷暑、差得出奇的生活条件,还有楼下彻夜的狂欢,所有这一切,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信念。哪来的力量?说为国争光可能不太令人信服,但在异国他乡,“中国人”这三个字的份量却从未有过的沉重。与其说是一种理想,不如说是在特定环境里的自然情感。已不记得在株洲火车站候车厅的地板上度过了多少个夜晚,也数不清多少个清晨在万籁俱寂中挪动三十二枚棋子,一切,似乎只因为象棋的魅力——“没有结果的思想,没有答案的数学,没有作品的艺术,没有石头的建筑。” (茨威格)

十八岁那年,我作为体育特招生来到清华,进入了体育代表队。代表队给我太多的共鸣与慰藉,在这里,我取得了棋艺生涯中最好的成绩。1998年底的全国团体赛,以我为主力的四川队获得了第六名,这是我参赛七年来的最好成绩。

但是清华改变了我的人生,让我最终选择了科学之路。基础科学班招生的时候,出于对科学家的敬仰,我去看热闹。虽然我一直没有放弃学业,但是,我的条件完全不够入选基科班,高考数学成绩很差,又从未参加过学科竞赛,我中学的班主任给我的评语是“专业下棋,业余读书”。不过已经习惯了把班里的同学都当做老师,我倒是很想成为基科班的一员,抱着试一试的想法,我向负责人熊家炯老师咨询。没想到,他破格接纳了我。

基科班的氛围深深吸引了我,教授们对事业的热爱与执著时常让我感动;同学的聪慧与坚毅也让我非常佩服。渐渐地,我发现自己的眼界开阔了许多……原来在黑白世界之外,还有科学这样一个美妙的世界同样让我心动。记得杨振宁先生,那时他与我们班亲切座谈《物理与美》。通过班级的哲学课堂和我身边的各种感人的人与事,科学最后走进我的心田,成为了我全新的人生起点和信念。

数学和物理对我来说是陌生的,没有中学坚实的训练基础,似乎在任何问题上,我都跟不上节奏。甚至到现在,抽象的符号也吸引不了我的视线,每写一个证明总要花费比别人多得多的功夫。尽管如此,基科班的生活却是幸福的,老师和同学探求科学真谛的热情深深打动了我。也是偶然的一次,一位老师对我说,你是个好学生;这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,因为棋手的习惯是尽心尽力,没有好坏的标准;但也许我可以做好的,我决定试一试。我开始用心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去,渐渐地体会到科学之美。

大二的下学期,在量子力学老师的指导帮助下,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篇SCI论文。这次经历使我发觉:我的思维方式很形象,而且有点习惯于逆向思维,所以才发现了别人没有注意到、但原本简单的问题。而这一切,只是出于一个棋手的本能。从此我爱上了科学研究,而且始终以自己的直觉为先导,体味着一个棋手变成科学工作者的快乐。也许最成功的一次要数那回我和一位师兄的争吵,我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,整整一个多月,一边吵一边工作,后来发表的论文居然一年多就被引用了14次——因为我们提出了一个很简单但却很重要的问题,而我们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导致的争论恰恰揭示出问题的关键所在,引起了同行的关注和讨论,直到现在这种讨论仍在继续。最为有趣的一次要数我在北大做学术报告了,一位中科院理论物理所来听报告的同学问了我一个问题,说他在科研中遇到一个有关8乘8的矩阵的数学问题,他想了很久没有做出来。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帮他做,因为直觉告诉我,8乘8是国际象棋棋盘的形状,这个我在行。果然,我用了一个晚上就解决了这个问题。接下来我们共同辛勤工作了三个月,包括整个的寒假,最终完成了一篇SCI论文。

收获也意味着放弃。1999年的春天,我收到了四川队的参赛通知,几经挣扎,我终于决定放弃参赛。当我告诉父亲我的决定时,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理解和支持。父亲说,下棋不一定要成为我的职业,正如他一开始就希望的那样。但是他也表示了相当的遗憾,他告诉我,作为一个棋手,我的天赋并不好,但是我的独立、努力和对棋的情感在他带过的所有学生里面是最令他震惊的……我宁愿认为,这是一个教练员对自己带了整整十年的运动员最公正的评价,足以让我珍视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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